保衛她的生活,直到大廈崩塌

前天是夕同學來京後第一天上班。六點多才下班。和許多別的民企一樣,老闆們天經地義般把女的當男的使,男的當牲口使。同事對她說,六點多下班已經算是很早了。在他們公司,七點下班不算是加班。加班的時候,八九點下班是常事。和很多個傍晚一樣,北京成了一座堵城。她在路上耗了兩個小時,八點多才回到家,全身冰冷,滿臉倦色。“夜幕覆蓋華北平原,憂傷浸透她的臉。”

煮了點餃子,蘸了醋和老乾媽吃。還沒等我洗完碗,夕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。柔和的燈光灑在她長長的睫毛上,在眼瞼下方的皮膚投下了淺淺的陰影。她的一隻手搭在床沿,修長的手指上泛著溫潤的光澤。我輕輕握住她的手,低頭吻了一下,把它放進被窩裡。到了將近十一點,我往足浴盆裡盛了水,加熱,然後才把她喚醒。

四個多月前,我第一天上班時也是這樣。下班回到家,吃完晚飯,懨懨然躺在床上,盯著天花板中央的燈泡發楞。睏意如潮水般突然襲來,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。

時間是一把明晃晃的殺豬刀。平庸瑣屑的日常生活是一塊面目無趣的砧板。置身於刀俎之間,我們無處遁形,衹能慷慨就範。往後的歲月,我們將繼續各自上班,勞作,奔忙,掙扎,隱忍。在這無物之陣中,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,操不完的你大爺。下班回到家裡,衹有寥寥三五小時可以自由支配。除去做飯、吃飯、洗碗、洗澡等常規動作,所剩無幾,捉襟見肘。來不及感慨一句“長恨此身非我有”,又該洗洗睡了。日復一日,周而復始。然後,朱顏辭鏡,年華凋零。這就是他媽的生活。

慣於唱高調的怪蜀黍羅素說:衹有一種英雄主義,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後,依然熱愛生活。作為一坨盧瑟,我對生活談不上熱愛,但也並不感到絕望。也許,人成熟其實並不意味別的,衹意味著不再動輒對庸常的生活感到绝望。喊苦喊累毫無益處,侘傺喪志更顯矯情。惟有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,快馬快刀,左沖右突,從速將一切雞零狗碎的事情操辦妥貼,才能多擠出一點閒暇時光,做愛做的事,交配交的人。

更重要的是,心裡有一個人,能在這世間攜手同行,相濡以沫。她的一個微笑,能使再灰暗的景觀也陡然綻放出一抹亮色,能使再操蛋的境遇也坑殺不了活著的興味。

元旦去了一趟鶴壁,拜謁未來的老丈人和丈母娘。火車經過石家莊,天色陰冷。想起萬能青年旅店那首《殺死那個石家莊人》。然後夕同學以略帶不屑的口吻吐槽曰:大部分的搖滾樂可以稱之為“小苦悶”或者“小憤怒”,與“小清新”是一體兩面,貌離神合,異曲同工,blabla……我頷首稱善。

儘管如此,我還是願意引用這一句歌詞,不是出於“小苦悶”或者“小憤怒”,而是出於……小肉麻:

“保衛她的生活,直到大廈崩塌。”

是的。我準備結婚了。趁著2012尚未到來,大廈尚未崩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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